2021-4-9 | 文化理論論文
對于瓦格納,尼采是矛盾的,一方面尼采對其充滿感情;另一方面,又予以毫不留情地批判。尼采的“精神導師”在與瓦格納初識時,尼采深受叔本華思想的影響,成為叔本華思想的狂熱信徒,而此時的瓦格納也深深推崇叔本華。思想上的認同成為尼采與瓦格納交往的根基和紐帶。“1868年秋,尼采在萊比錫瓦格納姐姐的家里結識了他仰慕已久的音樂大師瓦格納。此時二人談論最多的是叔本華,叔本華是二者關系的精神紐帶。尼采在給好友羅德的信中寫道:‘啊,你可想見,聽他以難以形容的熱情談論叔本華,說他感謝他,他是懂得音樂本質的唯一哲學家,這與我是何等的享受!’”[1]序言•V正是由于思想認知上的相近,尼采將瓦格納看做知音,與其進行了熱烈的交往。
此外,此時詩人兼音樂家的瓦格納是“唯一的醒者,唯一思考著真理和現實的人。”[2]141在藝術領域,他也成功地將語言推回到原始狀態,使語言成為一種能直抵人心的意志和力量。“瓦格納的戲劇沒有一部是為閱讀而寫的。”[2]156瓦格納戲劇的這一特性使其圓滿地抓住了現實的本質,并成功給人以心靈上的震撼。前期,在尼采的心里,瓦格納享有尊崇的地位。“所以我稱瓦格納為我生命中的大恩人。”[2]341可以說,尼采對瓦格納幾乎到達了頂禮膜拜的程度,并毫不吝惜其對瓦格納的贊美之情。然而,隨著尼采對叔本華樂觀主義的認清,隨著瓦格納藝術向現實的妥協,及其對基督教的皈依,后期尼采轉向對其展開持久的批判態度。
藝術的生命在于不斷創新和向前發展推進。而一旦藝術將視角向后轉,只專注于對過往歷史和哲學的挖掘,沒有創新的藝術的生命力將走向衰竭。而瓦格納正是走向了一條向后看的道路。“一旦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造型力量,歷史在他手里就會變成一塊柔軟的黏土……盡管他懷著某種愛和敬畏,卻也有著創造者的主權。對他來說,正因為歷史比任何夢境更加柔軟可塑,他便可以在單個事件里創作出整個時代的典型。”[1]85瓦格納滿足于歷史和哲學的挖掘。“他從歷史和哲學之中不僅找到了武器裝備,而且,他在這里尤其感覺到了鼓舞人心的氣息,那是從所有偉大的斗士、所有偉大的受苦者和思想家的墓地散發出來的。沒有什么東西比歷史和哲學的應用更能使人脫離他所屬的整個時代了。”
對于這一點,尼采有著清醒的認識:“倘若一個民族的精神追求主要指向過去,這就完全是危險的征兆,是松懈、退化和羸弱的標記。”而瓦格納“以最危險的方式陷入”這種“流行的狂熱”。[1]86尼采對瓦格納這種陷于對過往題材的挖掘感到不滿。尼采深切地感知到瓦格納的藝術正在喪失其生命力。文化喪失了生命力,會進一步走向貧弱。
尼采以瓦格納為載體,進一步批判以瓦格納為代表的現代文化藝術。在尼采看來,現代文化用五光十色的昔日文化碎片掩蓋現狀發展的貧乏和枯竭。一方面,“現代人的生活就顯得難以形容的貧乏和枯竭,盡管也難以形容得五光十色,但唯有淺薄的眼光才會從中感覺到幸福。
人們只看見刺眼的東西,只獲得急劇顫抖的色彩游戲的破碎印象”,這印象仿若“人們收藏的昔日文化的無數瓦礫碎片的閃爍光輝”,“一件披在凍餒裸體上的襤褸彩衣”。并且指出,“現代人的形象已經成為徹頭徹尾的假象……他毋寧說是隱藏在他現在扮演的角色里”,現代文化成了“隱藏自己的作秀藝術”。[1]93另一方面,現代人因為日常生活的平庸而麻木、遲鈍、渾渾噩噩,而陷入精神危機。要擺脫這種精神危機的空虛,人們就亟須“人為制造的亢奮”,“要求藝術制造出一種饑餓和渴望”,“人們渴望痛苦、憤怒、仇恨、激昂、出其不意的驚嚇和令人窒息的緊張”。一些藝術家則順應這種形式,“完全秉承現代的脈搏……率領著浩浩蕩蕩的激情,如同率領著狂吠的狗群,按照現代人的要求放開它們,讓它們向現代人撲去。”[1]95尼采清晰地看到了現代文化的弊病,更不能讓尼采接受的是這些弊病在尼采曾經的精神導師瓦格納身上竟有完美的體現。
尼采對現代文化藝術的批判是明確的,而從其思想歷程來看,盡管尼采對于瓦格納的感情是真切的,但其已經不再把文化復興的希望寄托在瓦格納身上。瓦格納藝術對現實的妥協、對基督教的皈依、對頹廢的流露直接激發了尼采對現代文化的批判。通過瓦格納誘因的刺激,尼采清晰地看到了現代文化的癥結。尼采也毫不留情地將批判的矛頭首先指向了自己曾經親密無間的精神導師瓦格納。在尼采的著述中,尼采對以瓦格納為代表的現代文化(包括社會文化)進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
作者:張其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