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當代文學論文
在亞洲的西北部和中部,與中國接壤的吉爾吉斯斯坦境內和中國與外蒙古的接壤的邊境地區都曾經是廣袤的原野。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綠色的原野日漸萎縮,現在,中國內蒙古境內的烏珠穆沁草原大部分已經沙化,吉爾吉斯境內的大草原也遭到嚴重的破壞,渠溝、公路、煤氣管道、農耕地使古老的原野面目全非。這兩個相距不遠的亞洲大草原的環境惡化究竟是怎樣發生的?20個世紀六七十年代,一位叫欽•艾特馬托夫的蘇聯獸醫兼作家和一名叫姜戎中國的知識青年分別曾在這兩地生活過,他們先后寫出的長篇小說《斷頭臺》和《狼圖騰》均將草原狼作為描寫的主要對象,兩位作家都自覺地站在生態主義的麾下,為狼,這種在人們印象中兇殘狡詐的大型食肉動物奏起了哀歌。
一、序曲
在艾特馬托夫的《斷頭臺》和姜戎的《狼圖騰》中,兩位作家分別講述了在人類沒有掠奪大草原和屠殺動物之前草原上的情景。在艾特馬托夫的筆下,莫云庫姆草原生長著耐旱的柳樹,粗硬的牧草,在陽光或月光的照射下,“金燦燦的草叢永遠閃耀著變幻不定的光斑”。一對新結合的狼伴侶,在春天生下了三只小狼。夏日的一天,它們帶著自己的孩子去一片芬芳的草地過夜,路上望著羚羊吃草而不出獵,因為他們知道“萬物都有自己的時辰”。隨著小狼長大,冬天降臨了,單獨行動的野狼將要集合起來,合伙圍獵。這對草原狼將帶著狼崽參加獵取羚羊的追捕行動。
姜戎的《狼圖騰》是在嚴冬里人觀察狼群捕獲黃羊中開場的。“冬季山地里的白雪覆蓋。一群黃羊在上坡上吃草,不遠處狼群組成了包圍線,狼群的圍獵行動很輕慢,羊群在拼命搶草吃,毫無察覺。狼群開始總攻,飛奔的狼群向黃羊群沖去。一時間寒冷的空氣中充滿了羊血的濃膻腥氣。一些老黃羊和頭羊帶著自己的家族沖上了山坡,其余羊群大多數難以幸免。”
艾特馬托夫和姜戎分別攝取了草原狼在不同季節的生活情況,具有很強的互補性,將二者穿連起來,基本可以構成一條以狼為線索的草原上的野生動物種群的食物鏈和自然生態情況。《狼圖騰》客觀而理性地交代了狼在草原生物鏈中具有巨大貢獻。草原上主要動物有狼、黃羊、鼠、旱獺、兔,它們在草原上的食物鏈是狼———黃羊、鼠、旱獺、兔———草。它們相生相克,共同構成繁復的生命之網。蒙古老人畢利格根據多年草原生活經驗指出草原有四害:黃羊、野兔、旱獺和草原鼠。草原鼠和旱獺掏洞挖沙,會導致草原沙化,是毀壞草原的第一大害,野兔和黃羊過多會將草原上的備災草場吃干消盡,草場不保,人畜就慘了,因此黃羊和野兔也是一大害。而狼作為大型食肉動物是減少這幾種動物數量的主力,夏季草原鼠和旱獺是狼的美味,在冬季這兩中小型動物進入冬眠,野兔和黃羊就成為狼在冬季的主食之一。生態是一個活的有機的整體,一方面環環相扣,互相依賴,另一方面又生生相克,充滿血腥。
《斷頭臺》中,雖然沒有對草原食物鏈進行明確的交代,卻對草原狼在這種相生相克的生命循環中的作用給予了道德上的補充說明。狼來到世上是天命使然,它們力大無窮,疾如閃電,是一把把切斷其他草原野生動物的尖刀。“羚羊流血是為了讓流淌在灰皮動物體內的另一種血維持生命,因為它的血得由另一種血滋養———這是天意,別無他法。這里誰也不是法官,因為兩者之間無所謂誰是誰非,一切只能歸咎于創造一種血來滋養另一種血的造物主。”草原動物就是這樣共同演繹生命樂章。兩位作家都是出于對草原狼的深刻理解而寫狼,所不同的是艾特瑪托夫以狼的家庭為單位,突出母狼和公狼之間的愛情,大狼對小狼的愛護與柔情。讓人感受到一種活潑歡快、舒緩親切的節奏;姜戎以狼群為單位,通過它們的合作狩獵,突出狼的智慧、勇猛和剽悍,其節奏緊張恐怖又雄壯有力、豪氣沖天。表面上的互補必有深層次的共通,兩位作家都突破了人們普遍對狼的印象,對草原狼抱著一種欣賞、欽佩和贊美的情感。用《狼圖騰》中一位牧民的話說:“草原太復雜,實施一環套一環,狼是個大環,跟草原那個環都套著……狼對草原牧業的好處數也數不清……
二、哀歌
草原上蘊含著生死輪回的天然規律,狼處在草原的生態食物鏈的頂端。但是狼怕人。人雖然不是狼的天敵,但是人與其他動物不同,不是單純地以自身的存在影響自然,而是要憑借自身的意志改變自然,人類曾經對大自然肆無忌憚地索取,其中最為殘忍的莫過于對野生動物的屠殺,狼作為草原動物中的王者,在人的這種行為面前上演的悲劇尤為怵目驚心。
1.隆隆隆……啪啪啪在《斷頭臺》中,艾特瑪托夫給筆下的那對草原狼分別冠名阿克巴拉和塔什柴納爾,它們沒有完成獵取羚羊的偉大追捕行動,因為就在他們準備出獵的一瞬間,草原上空響起了隆隆的聲音,那是一種“鋼鐵怪獸”發出的聲音。那里的人類要用羚羊來填補自己的政府要求的肉類交售的缺口。為此,他們往天上派出了直升機,把羚羊轟到一起,匯成了瘋狂的洪流“,這場突然降臨在草原偶蹄動物頭上的曠古未聞的災難越演越烈。災難不僅危及羚羊,連野狼———他們形影不離的旅伴和天敵,也陷入了類似的境地。”接下來,開闊的平原上也隆隆作響,出現了吉普車,坐在上面的射手們無需瞄準地用自動步槍來回掃射羚羊,撂倒一批又一批,鮮血如注。頭上直升機隆隆隆,地上的槍聲啪啪啪……
人乘著吉普車索取草原動物性命的場景也出現在姜戎的筆下,同樣的聲音也回響在《狼圖騰》里。在這里的人類眼里,狼威脅家畜罪該萬死,而且,“打狼真是件美差,一能為民除害,二能自個得皮子,第三還真治病救人,第四還能治治一大幫饞蟲”。于是,軍吉普在草原上轟隆隆地疾馳,特等射手伸出槍管,端槍瞄準,啪、啪兩響,兩條大狼一前一后同時栽倒在地上。又是一日,兩輛吉普車追一條巨狼,為了保證狼皮的完整性,狩獵者只追趕不開槍,并用汽車的喇叭聲和啪啪的槍聲進行恫嚇,最后,在開闊的大平坡上,那條巨狼驟然停下,轉身蹲坐“,全身痙攣,目光散亂,瞳孔放大……巨狼像一尊千年石獸轟然倒地……”人類用自己先進的科技裝備,談笑中將草原狼的性命玩弄于股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