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外國文學論文
一、引言
卡森•麥卡勒斯(CarsonnMcCullers,1917-1967)是20世紀美國“南方文學”這一現(xiàn)代文學流派中最有代表性的女作家。麥卡勒斯一生備受病痛的折磨,十五歲時患風濕熱,但被誤診和誤治。之后,她經(jīng)歷了三次中風,導致她29歲時癱瘓,一直纏綿病榻,進入中年不久,便被乳腺癌奪取生命,一系列疾病嚴重摧殘了她的身體。所以,她的作品多描寫孤獨的人們,孤獨、孤立和疏離的主體始終貫穿于她的所有作品之中。她的主要作品有《心是孤獨的獵手》、《傷心咖啡館之歌》、《婚禮的成員》、《沒有指針的鐘》和《金色眼睛的映像》。文學批評家往往將卡森•麥卡勒斯(CarsonnMcCullers)與威廉•福克納(WillamFaulkner)相比,還有將她與大衛(wèi)•赫伯特•勞倫斯相比,這樣的比較顯然生動地描述了麥卡勒斯在美國文學史上的地位。《金色眼睛的映像》是美國現(xiàn)代南方女作家麥卡勒斯(1917—1967)繼其長篇處女作《心靈是孤獨的獵手》大獲成功以后推出的第二部力作。曾被改編成電影,由伊莉莎白•泰勒、馬龍•白蘭度、約翰•赫斯頓等巨星主演。小說以1930年駐扎在美國南方的一只軍隊為背景,講述了一個發(fā)生在兩名軍官、一名士兵、兩個女人、一名菲律賓男仆之間錯綜復雜的感情糾葛的悲劇故事。
二、小說中人物•自然•異化解讀
1.士兵威廉姆斯•自然•異化
士兵威廉姆斯本來是自然原生態(tài)的化身:“他曬黑的圓臉帶著標志性的、戒備的無辜表情。他豐滿的嘴唇紅潤,褐色的劉海鋪在額頭上。他的眼睛是琥珀和褐色的奇妙混合,有一種通常在動物眼睛里才有的無聲眼神”[1]2。“他動起來的敏捷和沉默如同野獸或是賊”[1]2,“他的大部分閑暇時間消磨在樹林里”[1]3。“士兵最缺不了一樣東西———陽光”[1]60,哪怕是在最寒冷的日子他也要光著身子靜靜地躺著,讓陽光滲進身體。他走進一頭小母馬的隔欄,他快要生小馬駒了。“他撫摸它那鼓鼓的肚子,抱著他的脖子站了一會兒”[1]22。人的心靈在這深沉、寧靜、和諧、純凈的自然世界中自由飛舞,用布萊爾的話說,“人類的普遍情感必定是自然的情感,惟其自然,才是恰當?shù)?rdquo;[2]104。可是,他卻沒能保持住自己的身份,在他誤砍了潘德騰家老橡樹下垂的枝條以后,開闊的視野偶然給了他一個窺探潘德頓家隱私的機會。他在誘惑下數(shù)次潛入潘德騰家偷窺裸睡的莉奧諾拉———潘德騰的妻子,強烈的好奇心逐漸被狂喜所代替。“漸漸地,嚴肅的臉上被喚起了一種狂喜的表情。年輕的士兵感覺到一種過去從未知曉的甜美,那么強烈,那么奇特[1]59。“靜謐的黑夜———他蹲在她的身邊,心里涌起默生的甜蜜,心理充滿了緊張的力量。他一朝品嘗到了這樣的滋味就再也不肯罷手了;他的心中被激起了一種中了毒的黑暗渴望[1]148。這種遠離自然的不正常的行為不僅是違背道德的,而且是違背自然法則的,他的生活逐漸發(fā)生著變化:“他可以木然無語的呆坐幾個小時,接著又出其不意地犯下不可饒恕的過錯。空閑的時候他再也不去樹林散步了,晚上他的睡眠很糟糕,士兵可怕的夢話驚擾了整個寢室[1]145。總之,這是一個“墮落的亞當”形象,失去的天真使得伊甸園不再是他的樂土[3]102。欲望給他帶來了徹底的毀滅:在最后一次去潘德騰家偷窺中,潘德頓上尉將他當場擊斃。
2.上尉潘德騰•自然•異化
上尉潘德騰是人類中心主義世界觀下惡魔的化身,人類中心主義世界觀認為,人類是生物圈的中心,具有內(nèi)在價值,人是價值的來源、一切價值的尺度,是唯一的倫理主體和道德代理人,其道德地位優(yōu)于其他一切存在實體。在這種世界觀來看,只有人作為理性的存在物才具有內(nèi)在價值,其他存在物無內(nèi)在價值,僅具有工具價值,它們被排除在人類倫理關(guān)懷和道德共同體的范圍之外。近代培根的實驗科學、笛卡爾———牛頓機械自然觀由于片面強調(diào)分析方法,強調(diào)主客二分,凸顯人與自然的區(qū)別,強調(diào)人與自然的分離與對立,進一步強化了人類中心主義思想,無視自然界其他生命的存在價值,極力倡導人類征服、統(tǒng)治、占有自然。在這種世界觀的關(guān)照下“人類將自己視為地球上所有物質(zhì)的主宰,認為地球上的一切———有生命的和無生命的,動物、植物和礦物———甚至就連地球本身都是專門為人類創(chuàng)造的”[4]120。生態(tài)社會學家威爾森更是憤然斷言:“沒有任何一種丑惡的意識形態(tài),能夠比得上與自然對立的、自我放縱的人類中心主義所帶來的危害!”[5]17潘德騰就是一個具備人類中心主義價值觀的人,那是一個晚冬的深夜,潘德騰上尉在散步的途中發(fā)現(xiàn)了一只小貓在門口徘徊,這只小貓找到了一處溫暖的藏身之地,上尉彎下身聽見他愜意地嗚嗚叫。他把小貓抱起來,感覺到它在他的手心里顫抖,小貓的年紀很小,剛剛能張開它清澈的綠眼睛。可是,這并沒有改變它的命運。“上尉最后把小貓帶走了,街道的拐角處有一個郵筒,他匆匆地掃視了一下四周,打開結(jié)了冰的信槽,把小貓塞了進去,然后繼續(xù)散步”[1]13。不但對貓,潘德騰上尉對馬的態(tài)度也很殘忍。上尉猝不及防地把馬兒猛然向上一拉。他拽拉韁繩的動作如此突兀而急劇,“火鳥”(馬的名字)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笨拙地側(cè)踏步,又用后腿站立。然后它穩(wěn)穩(wěn)地站住了,馬兒雖然受了驚,卻還是馴服的。上尉及其滿足[1]75。他從樹上折了一根長長的軟枝條,用最后一絲力氣猛烈地抽打這匹馬,馬大口地喘氣,黯黑的皮毛被汗水打濕,彎成了卷兒,起初馬兒還不聽話地繞著樹跑。而上尉不停地抽打馬兒。最終這匹馬站著不動了,發(fā)出心灰意冷的悲鳴。一汪汗水將馬兒腳下的松針染黑了,馬兒耷拉著腦袋[1]80。早在2500多年前,我國的儒家和道家思想就已經(jīng)包含了生態(tài)意識:儒家提倡的“仁”,不僅是指對人,還指對自然,關(guān)心人與自然的和諧關(guān)系;在《莊子•齊物論》中可以看到莊子“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的思想,表明自然界與人類平等的思想。人與動物是平等的,都有感受痛苦和享受愉快的能力。如果一個動物能夠感受苦樂,那么人類拒絕關(guān)心它的苦樂就沒有道德上的合理性。史懷澤提出:“一切生命都是神圣的,包括那些從人的立場來看顯得低級的生命也是如此。”他認為,道德的基本原則就是:“善就是保持生命、促進生命,使可發(fā)展的生命實現(xiàn)其最高的價值。惡就是毀滅生命,傷害生命,壓制生命的發(fā)展。這是必然的、普遍的、絕對的倫理原理。”[6]9叔本華也特別強調(diào)了人對自然的倫理道德。他指出:“基督教倫理沒有考慮到動物,大家一直裝作動物沒有權(quán)利,他們告訴自己,人對動物的所作所為與道德無涉……這真是令人發(fā)指的野蠻論調(diào)”[7]90。人類把自己與自然對立起來,總認為有一個“自己”存在,而且自己與他人及外物是對立的。人的心思總是在自己、他人、外物之間徘徊不定,人為地將萬物分出美丑來,這樣各種思慮和痛苦就產(chǎn)生了。如果不及時反省以人類為中心的自我意識,那么,等待自己的將是無可挽回的悲劇:人與人之間關(guān)系的異化,人類精神的異化。潘德騰作為人類中心主義的代言人,必將得到這樣的結(jié)局,在性方面,“上尉保持了男性與女性特質(zhì)的微妙平衡,他擁有兩種性別的敏感,卻缺少兩種性別的活力。”[1]11望著妻子的裸體,他沒有欲望,而是“像被扇了一耳光,臉上帶著吃驚的義憤。”[1]15妻子裸身走過去,他渾身發(fā)抖地向她追去,并喊道“我要殺了你!”[1]16可是“他有一個悲哀的嗜好:戀慕妻子的情人”[1]11。他既嫉妒妻子的情人,也嫉妒自己的妻子,過去的一年中他漸漸對少校(他妻子的情人)動了感情,這種感情最接近于他所了解的愛情,他最渴望的是自己在這個男人眼里獨一無二。他以玩世不恭的優(yōu)雅姿態(tài)接受了這頂綠帽子[1]33。后來他又愛上了士兵威廉姆斯,“對士兵不斷的念想讓他心如貓抓”[1]109。當他事先知道他肯定會遇到士兵時,“他就會感到頭暈目眩,心跳加速”[1]109。“每當他靠近士兵時,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正常去看、去聽”[1]109。他覺得士兵說話的聲音“宛如一曲擾人心神的歌兒”[1]109。由此看來,人類應當崇拜自然,因為崇拜自然,不僅能夠拯救自然,而且能夠拯救人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