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茶文化論文
一、概述茶文化的歷史淵源和對陶瓷藝術審美的貢獻
研究中國傳統陶瓷藝術離不開對茶文化的深入探究,中國茶文化在歷史發展過程中對唐宋時期的陶瓷藝術審美個性的形成具有重要影響。事實上,茶文化歷史悠久,很早便與中國的文化藝術結下了不解之緣。唐代陸羽在《茶經》里說:“茶之為飲,發乎神農氏。”春秋時期的晏嬰、西漢時期的司馬相如等皆好飲茶,而飲茶發展到魏晉時期與玄學、佛教、道教、儒家文化結緣,被品性高潔之士視為一種修身、助修行的方式,隨著禪宗在南北朝時期的創建和興盛,茶文化以其淡泊、自然的性情和超然物外的不俗品性迎來了她發展的黃金時期。自此,有了宗教文化的推波助瀾、文人雅士的追隨附庸,更有了皇族帝胄的身體力行,終于在唐宋時期茶文化在傳統陶瓷藝術的造型和裝飾上演繹出嶄新的審美哲學,并將中國的陶瓷藝術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二、茶禪一味的審美哲學
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雖然茶文化已經在社會上漸漸興起,并出現了與之對應的飲茶器具,但各自為政的宗教文化似乎仍然主導著生活在動亂中的人們。這個時期陶瓷藝術造型器皿仍然多以魂瓶(谷倉罐)、熏爐、燭臺等為主。三國流行的羊形燭臺,西晉盛行的獅形燭臺,南北朝時期流行的雞首壺、羊首壺,似乎仍在重溫鐘鳴鼎食的青銅文化。然而,時過境遷,唐宋的盛世文化在歌舞升平中迎來了茶圣陸羽的《茶經》,深諳茶道的宋徽宗的《大觀茶論》,還有一代名臣蔡襄的著作《茶錄》,這些著作為茶文化在唐宋時期的普及和發展奠定了深厚的理論基礎。他們大力宣傳的是一種積極樂觀的生活方式,是茶、禪一味的生活高度,把對生活的享受上升到藝術的高度,則是唐宋盛世為中國茶文化共同做出的歷史貢獻。從王褒《憧約》中“烹茶盡具”,到宋朝皇帝對“供御”、“進盞”的無止境地索取,愛茶成癡,愛器之狂;從“茶之于民,等于米鹽,不可一日以無”,到士大夫藉由斗茶之趣,以茶盞為道具,品清茶、賞美器、供清談,品茶、擇器似乎成為怡情悅性的時代風尚。如圖1,或許是更符合茶性、茶理的煎茶法促進了執壺在隋唐的閃亮出現,或許是宋代的點茶法在高朋滿座的斗茶中將唐代執壺的流加長以適應斗茶對水溫和水速的特殊要求,或許正是宋代志趣高雅的君王們在“點茶三味須饒汝,鷓鴣斑中吸春露”的贊美中,呼喚出了自然天成的建窯黑盞,并將文人墨客津津樂道的“兔毫”、“油滴”(圖2)、“鷓鴣斑”等可遇不可求的窯變釉推向了極致。事實上,茶味中禪的境界已經深深滲透進了唐宋陶瓷藝術造型和裝飾之中,使之在視覺上體現出禪宗的素簡為美的哲學精神。正是人與瓷的交流,“茶禪一味”式的哲學思索和審美主張,讓唐宋陶瓷藝術變得浪漫而又充滿靈性,符合劉勰“云霞雕色,有逾畫工之妙,草木賁華,無待錦匠之奇,夫豈外飾,蓋自然”的自然美準則。
三、類玉似冰的尚玉情結
唐人尚青,與中國文化中對玉文化的信仰有著極大的關系,也與陸羽在《茶經》中不遺余力地推崇越窯青瓷分不開。唐人對飲茶時色、香、味的追求使唐人對陶瓷器具釉色的選擇十分考究。唐代名窯林立,邢窯白瓷似雪,越窯青瓷類冰,其他的如湘陰窯、洪州窯、壽州窯、長沙窯等各具特色。除此之外,唐代傳統陶瓷藝術的創新品種其實也很豐富,其中對元青花影響深遠的長沙窯釉下彩繪和釉上彩繪技術已基本成熟,另外唐青花在河南鞏縣窯首次燒制成功,隋、唐的白瓷也已達到了極高的成就,這使唐代的陶瓷藝術的發展之路面臨多種選擇。但陸羽在《茶經》一書中從品茶的角度通過對各地瓷器釉色特點及對茶色影響的分析,認為“越瓷青而茶色綠青則宜茶。邢瓷白而茶色丹,壽州瓷黃茶色紫,洪州瓷褐茶色黑,悉不宜茶”。確實,以“南青北白”天下陶瓷格局平分秋色之地位,以“圓似月魄墮,輕如云魂起”的精湛工藝,仍不能使出現時間略晚于青瓷的邢瓷摘取“秘色瓷”之桂冠讓人惋惜,即使成全了邢窯白瓷的“天下無貴賤通用之”的繁榮局面,但唐代文人在文治武功的盛世里多盛贊越窯青瓷,如詩人王昌齡在《芙蓉樓送辛漸》一詩中有“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冰”與“玉”皆與越窯青瓷的特征相仿。陸羽也在《茶經》里進一步闡述:“若邢瓷類銀,越瓷類玉,邢不如越一也;若邢瓷類雪,越瓷類冰,邢不若越二也;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綠,邢不若越三也。”這種看法一方面反映了國人“尚玉”傳統,因而將情感不自覺地轉移到了類玉的越器上;另一方面則是以茶色為標準并迎合士人信仰發展出了一種極具時代特色的茶文化的審美主張。唐人“尚青”的傳統使當時和后來的文人或多或少地有了“揚越抑邢”的心理。難怪乎芳蹤難覓的“秘色瓷”(圖3)竟在歷史中忽悠了無數代人的獵奇心理,并在文人墨客如椽之筆下傳誦為神話,她的繁榮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釋為什么青瓷在品種和品質上能夠先于其他陶瓷釉色品種在唐宋時率先達到了歷史的巔峰。自唐代以后,宋代出現了“汝窯為魁”的天青釉,耀州窯引以為傲的橄欖青,還有南方繼承了越窯衣缽的龍泉窯創造的梅子青、粉青、豆青歷史上的青瓷知名品種如雨后春筍一般幾乎在宋代集聚一堂,這恐怕與唐人對越窯青瓷的鐘愛和早期在政策上對其巨大支持和投入分不開的。當然也與類冰似玉的秘色瓷在唐宋時期獲得茶文化的極力附庸分不開,在歷史上茶文化的普及和推廣為唐宋陶瓷藝術發展之路選擇了方向。
四、結語
“千載儒釋道,萬古山水茶”,曾幾何時,茶文化在文化藝術處于全面繁榮的唐宋盛世中竟如此風靡,或策肥御輕的貴人,或引車賣漿的平民,或吟風弄月的士人,都對博大精深的茶文化及茶文化影響下的傳統陶瓷藝術,有著深層的內心向往和攀附。不管心志高潔的唐人如何在文化信仰中有著“冰心玉壺”式的惆悵,也不管宋人的文人墨客在斗茶品、行茶令、茶百戲中如何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茶文化以及她所附庸出來的審美時尚,在文化的大融合中將唐宋陶瓷藝術推到了一個嶄新的境界:茶、禪一味的審美高度和類玉似冰的尚玉情懷。或許千古絕唱的建窯黑盞是為悅己者而容,也許神秘含蓄的秘色瓷本應是為唐代茶文化而生,唐宋陶瓷藝術的輝煌離不開茶文化潛移默化的深層滋潤。在對茶文化的解讀和浸淫中,風雅絕倫的陸羽和宋徽宗等或許想不到,他們身體力行的茶文化無意中創造了中國歷史上陶瓷藝術的第一個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