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在信息化時代,社會互動成為家庭教育投入決策的重要信息來源。基于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CFPS),實證檢驗了家庭層面線上和線下社會互動對家庭教育投入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線上和線下社會互動均顯著提升了家庭教育投入。以職業階層為調節變量進行異質性分析,發現不同職業階層家庭的社會互動對家庭教育投入的促進作用存在差異:線上和線下社會互動對家庭教育投入的影響隨著職業階層的上升而顯著降低。為此,要著力構建覆蓋城鄉的家庭教育指導服務體系,重視線上、線下社會互動對不同家庭教育投入的影響,加強正向教育信息在線上和線下傳播的廣度和深度,引導居民家庭教育投入行為趨向理性。
本文源自李福林, 當代教育論壇 發表時間:2021-06-25
[關鍵詞] 社會互動;職業階層;家庭教育投入
一、引言
知識經濟時代,居民家庭越來越注重通過家庭教育投入提升個體的人力資本水平,家庭層面的教育投入問題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2019 年,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要“構建覆蓋城鄉的家庭教育指導服務體系”。2020 年,《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中提出要降低家庭“教育成本”。從人力資本理論的范疇出發,家庭教育投入主要指家庭投資子代教育的支出費用[1]。顯然,人力資本是個人和社會進步的核心要素,而以教育和職業培訓為代表的家庭教育支出是個人層面重要的長期投資[1]。家庭教育投入不僅可以給家庭帶來好處,而且從國家層面而言,人力資源的素質和創造力是國家之間形成發展差異的主要因素[2]。在理想化的狀態下,家庭教育投入的多少本質上不是成員個體決策的結果,而是家庭通過綜合權衡成本收益及其對個體長期發展影響后作出的最優化決策結果。然而,家庭教育投入決策者作為人性化的個體,受到信息不對稱的外部環境、社會文化背景、自身認知水平、選擇偏好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使得教育投資決策缺乏科學的決策基礎,難以始終保持理性[2]。因此,“學區房”“課外補習”“在線補習” 等社會現象愈演愈烈,“不能讓孩子輸在跑線上”等教育理念成為諸多家庭教育投資的核心要義。同時,盡管我國居民家庭在公立教育系統內的教育投入逐漸趨同,但是不同居民家庭在子女教育投入方面依然存在差異[3]。
那么,究竟如何解釋中國家庭教育投入的這些獨特現象?家庭所處的社會網絡及由此帶來的社會互動對家庭教育投入行為又產生了什么影響?本文致力于回答以上問題,在以往研究家庭教育投入影響因素的基礎上,理解社會互動對不同居民家庭教育投入的影響,并從職業階層異質性角度討論社會互動對家庭教育投入的影響。概言之,把家庭教育決策機制和社會互動效應相結合才能對不同家庭教育投入背后的影響因素進行更為全面的解讀。據此,一方面可以引導家庭教育投入行為趨向理性,另一方面則有助于政府從宏觀層面調控教育投入,以實現社會收益的最大化。
二、文獻綜述與理論分析
(一)居民家庭教育投入的影響因素
政府公共教育投入對家庭教育支出的影響主要包含替代效應、互補效應與汲取效應。具體來看,家庭的校外教育參與率和支出在很大程度上受生均公用經費及學校特征的影響[6],教育財政投入占國民收入(GNP)比例越低的國家,課外補習就越流行,家庭教育投入也就越多[7]。政府教育支出對于家庭教育投入存在明顯的替代效應,但這種替代效應在中高收入家庭間表現為互補效應[8],增加公共教育支出會提高優勢家庭的教育效率[9]。同時,公共支出對私人消費存在汲取效應。政府增加公共教育投入能夠帶動和促進個人教育投入[10]。但是,這種汲取效應受到個體城鄉身份、外出務工以及家庭經濟條件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個人教育投入中的非必要性教育支出方面[11]。當父母對子女福利的關注高于一定程度,宏觀教育投入將吸引微觀家庭更多地投資教育[12]。
此外,以往的研究多發現家庭經濟地位、城鄉戶籍、父母受教育水平、子女數量等因素是影響家庭教育投入的重要因素。家庭內部的老齡化、少兒人口數量及比重對家庭教育投入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13]。家庭社會經濟地位越高,家庭教育支出越高[14],受教育程度較高的父母往往更加重視教育,對子女的教育投入也就越多[15],城鎮家庭教育總投入遠高于農村家庭[16],且城市中更優質的公共教育資源對家庭教育支出具有一定的擠出效應[17]。從子女的性別來看,對于只有女孩的家庭,住房價格上漲會促進家庭教育支出的增加。而對于只有男孩的家庭而言,家庭住房升值則無法顯著增加家庭教育支出[18]。父母表現出對男孩的“高期望、低投入”和對女孩的“低期望、高投入” [19]。對獨生和非獨生樣本的分類研究發現,教育期望和教育投入的性別差異主要產生于教育資源相對充足的獨生家庭內,在非獨生家庭則不顯著[20]。
(二)社會互動與家庭教育投入
在關注社會互動的相關研究中,通常將社會互動劃分為內生互動、情景互動和相關效應[21]。社會互動對家庭教育投入的影響機制主要分為兩種:內生互動和情景互動。在內生互動的情境中,個體的家庭教育投入傾向與其所在群體存在相互影響的關系。一方面,個體的教育投入行為受相關參照群體行為的影響,另一方面,個體的行為也影響了所在群體的整體行為規范。具體來說,個體之間通過口頭信息交流,在與鄰里、朋友的交談中,了解教育投入的收益,獲取相應教育投入信息,進而可能會提高家庭教育投入。從這個層面來看,個體成長和居住的社區以及日常交往的同伴群體會影響教育生產過程中的資源投入[22]。在中國,家長作為教育投入的主要決策者,其在對子女教育投資過程中獲得信息的一個重要途徑就是社會互動。家長與其他家長及其同輩群體的互動越多,學生參與課外補習的可能性和花費也越高[23]。而情景互動體現的是所參考群體的家庭教育投入行為對家庭教育投入的單向影響。換言之,家庭所在階層鄰里、親戚、朋友等群體家庭教育投入獲得的收益,尤其是其他家庭子女的高等教育獲得可能會帶來示范效應,居民家庭會使自身的行為趨同于他人的行為,通過提高家庭教育投入,幫助自身在信息不完全條件下獲得最大效用。在城鎮地區,鄰里家庭大學生子女比率的上升對家庭自身教育投入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24],同社區家庭平均教育投入對家庭教育投入產生了顯著的影響。在農村樣本中,家庭間收入差距的擴大還會使得家庭的教育投入對同社區家庭平均教育投入更為敏感[25]。
(三)文獻述評與理論分析
整體而言,已有研究從不同角度探究了宏觀經濟因素與家庭經濟地位等因素對家庭教育投入的影響,增加了人們對家庭教育投入背后決策機制的理解。學者們也已經開始關注鄰里效應與家庭教育投入之間的關聯,探究社區內部教育投入決策的相互影響效應。但是研究家庭層面社會互動對家庭教育投入影響的文獻依然較少,特別是從職業階層異質性角度衡量社會互動對家庭教育投入的研究更是十分鮮見。同時,有研究表明,不同階層家庭之間的差異,加劇了家庭間教育投入的差距。與非中產家庭相比,中產家庭的教育投入優勢非常明顯[26]。較髙收入的家庭在子女總教育投入以及 “影子”教育投入上不僅具有明顯的相對優勢,而且在子女教育投入意愿上也更髙[27]。換言之,家庭所屬職業階層是影響家庭教育投入的重要因素。那么,不同家庭的職業階層地位在社會互動影響家庭教育投入的過程中發揮了什么作用?
事實上,隨著子女教育場域的轉換,家庭教育投入會受到親屬、朋友、區域群落、職業群體間教育信息的相互影響,這種信息主要通過線上和線下社會互動進行傳遞。在線下的社會互動中,社區鄰居、親戚朋友之間通過口頭信息傳遞,獲取教育投入方面的信息。家庭為了減少搜集教育信息的成本,可能會追隨他人行為進而增加教育投入。同時,移動互聯網的普及使得大規模的線上社會互動成為現實。在線上行為互動中,家庭教育投入決策可能會受到親朋好友間教育投入收益的示范效應影響。此外,線上和線下社會互動對家庭教育投入的影響,還會受到家庭主事者個人認知水平及其所處職業階層的影響。以上分析為本文理解社會互動對家庭教育投入決策的影響奠定了理論基礎(如圖 1 所示)。
可預見的是,線上和線下的信息互動網絡,為教育信息的廣泛傳遞提供了更加便捷的途徑。對于家庭教育投入的決策者來說,在教育競爭壓力的刺激下,出于謀求更高質量的教育資源或是出于與其他居民家庭“保持一致”的目的,他們可能會加大教育投入。因此,探討社會互動對家庭教育投入的影響,特別是在中國家庭課外教育投入快速增長、“教育焦慮”普遍存在的中國社會顯得尤為必要。
三、數據、變量與實證模型
(一)數據與樣本選擇
本文使用的數據來源于 2016 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該數據通過調查收集了包含 25 個省(市、區)的 16000 戶家庭的信息,形成個人、家庭和社區三個層面的數據來反映中國社會各方面的發展變遷,具有較好的代表性。經過數據合并和剔除缺失主要變量的樣本后,最終保留了 11643 戶家庭作為研究對象。
(二)變量選擇
本文通過 CFPS 問卷中關于家庭教育支出的問題來定義核心被解釋變量——家庭教育投入。 CFPS 關于家庭教育投入的問題是“過去一年中,您家的教育培訓支出有多少?該問題包含擇校費、學雜費、培訓費、參加課外輔導班的費用、購買教輔材料費用等,涉及所有與教育相關的支出,能夠全面反映居民家庭教育投入現狀。在社會互動變量的選取方面,選擇戶主(財務回答人)“使用互聯網社交的頻率”來衡量家庭層面的線上社會互動,并按照以往文獻的通常做法,選擇“人情禮支出” 來衡量線下社會互動對家庭教育投入的影響。一般而言,家庭的“人情禮支出”越多,意味著家庭與宗親、朋輩等群體的社會互動越頻繁,積累的社會網絡越豐富,信息交換也就越多。鑒于此,學者們多采用“人情禮支出”作為社會互動的代理變量[28-30]。在分析社會互動、職業階層對家庭教育投入的影響時,根據 CFPS 中成人問卷受訪者的職業階層(EGP)分類考察樣本家庭教育投入的異質性 [31]。
為提高實證分析的準確性,在模型中加入了家庭和戶主特征控制變量。具體包括:家庭純收入(取對數)、家庭總資產(取對數)、家庭人口數量、家庭上學人數、婚姻狀態、戶主年齡、戶主性別、戶主健康狀態、戶主工作狀態、戶主受教育年限、是否黨員等。考慮到城鄉之間、不同省份之間經濟、社會、文化等環境的差異性,模型估計中還加入了省際層面的人均 GDP(取對數)、生均教育投入(取對數)和城鄉虛擬變量,以控制區域差異帶來的影響。各個變量的定義賦值規則與描述性統計見表 1 所示。
(三)實證模型
為了驗證社會互動對家庭教育投入的影響,本文首先構建了如下基準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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