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音樂
苗族,是一個有著五千年悠久歷史的無文字的山地農業民族,在其以勞動歌、儀式歌、時政歌、生活歌、傳說歌、情歌、兒歌等為主要內容的苗族傳統音樂形態中,蘊含著五千年來苗族民眾在生產生活實踐中形成的豐富多彩的民間知識,涉及生物資源和信息、生產生活的經驗和技術、民間社會政治管理等多種元素??梢哉f,作為最主要的苗族傳統文化表達形式的苗族傳統音樂,是苗族民間知識最集中的展現,是我們了解和研究苗族社會和文化不可或缺的參考資料,有著極其重要的學術意義和社會價值。正因如此,苗族傳統音樂被譽為苗族的“百科全書”,“為我們展現了一幅古代苗族人民生活的瑰麗畫卷”。[1]
一、苗族傳統音樂形態中的生物資源和信息
苗族是一個長期生活在海拔400米至1000米山區的山地民族,由于生存環境上的有利條件,使得該民族的生物多樣性資源尤為豐富。據有關學者不完全統計,在各種類型的苗族傳統音樂形態中提到的林木種類就多達上百種,其中尤以楓樹(detmangx)和杉木(detjib)為甚。在《楓木歌》中,提到是楓樹干首先生出了花媽媽———人類的母親。蝴蝶媽媽“和水泡沫玩耍”,然后“得了一肚子的胎氣”,“生下十二個蛋”,孵了10多年,人類的直接祖先姜央以及雷公、龍、象、水牛、虎、蛇、蜈蚣等各種動物才出生。這首關于人類起源的古歌,反映了苗族先民對自然的敬畏,至今在黔東南苗族中,仍有楓樹崇拜的習俗。從選種、育苗、移植到山林管理乃至木材的習性和用途,在苗族傳統音樂形態中都有詳細而生動的描述。這些傳統的物種學知識,對于我國乃至全世界珍稀物種和生物多樣性的保護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二、苗族傳統音樂形態中的生產、生活經驗和技術
1.農業及林業生產技術
苗族是一個山地農業民族,這就從根本上決定農業和林業必然成為苗族社會的兩大基本特征,各種類型的苗族傳統音樂形態中就蘊含著豐富的農學和林學相關的知識,為我們真實再現了苗族這一山地民族的生產智慧。例如,馬學良、今旦譯注的《苗族史詩•撒播種子》中唱道:“是誰來掘井,引水灌池塘?有個包金岔,掘井灌池塘。……有個包金昌,他引井水來灌塘。”[2]這里反映了苗族先民根據地形條件和水源情況合理開展農田水利建設的情形。此外,以貴州省黔東南地區為代表的苗族聚居區域,林業資源和林業生產知識異常豐富,享有“杉木之鄉”的美譽,當地苗侗民族民眾根據自然條件和物種特性創造的混農林生產技術,成為全世界混農林復合文明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苗族傳統音樂形態中所呈現出的這些有關農學和林學等學科的民間傳統知識,對我國農業科技的進步和現代農業的發展無疑有著重要的啟示意義。
2.漁獵養殖經驗
漁獵養殖自古就是苗族社會重要的生產內容之一,稻田養魚更是苗族等南方稻作民族的偉大創舉,至今仍廣泛存在于苗族、侗族的日常生活中。關于稻田養魚和陂塘養魚等養殖技術以及魚籪、魚籠、網捕、毒魚、釣魚等各種捕魚方法,經常在苗族傳統音樂中得到傳唱。此外,由于山多林密,苗族居住地區的野生動物資源異常豐富,狩獵活動也因此成為苗族傳統社會重要的生產方式之一。潘定智等主編的《苗族古歌•運金運銀》中,多次出現狩獵的場面:養優起得早,上山捕捉鳥,看見金和銀,朝著東方跑,粘膏都丟掉,媒子也不要雄天和友恭,騎馬快如風,腰間佩竹箭,肩上扛長弓彎弓硬又硬,桑木來做成;弓弦直又直,用的老青藤[3]這里提到的粘膏、竹箭、長弓、彎弓等,都是苗族狩獵經常使用的工具,媒子則是捕鳥人專門馴養的一種用來幫助捕鳥的鳥。
3.苗族醫藥知識
苗族的醫藥知識源遠流長,正如苗族古歌中所唱:“天地自盤瓠先開創,世日月分陰陽,神農黃帝創五谷創醫藥,世人稱他是藥王,漢族苗族都一樣”。在苗族民間,至今還流傳著“千年苗醫,萬年苗藥”的說法。據苗族傳統音樂形態的記述,苗族人在長期的實踐過程中,根據藥性功能或形狀特點的不同,將數百種苗族草藥進行分門別類,并且每一種草藥都有相應的苗族名稱。此外,在苗族傳統音樂形態中,還提到了擒、拿、按、摩、熏蒸、刮痧、拔罐等數十種苗醫診療方法,這些獨特的方法對于常見疾病甚至一些疑難雜癥均有良好的療效。正因如此,一些苗族藥品和診療方法已經突破民族和地域的范圍,被全國乃至世界醫藥界所采用,對這些苗族民間傳統的醫藥知識進行整理研究,必將進一步促進我國民族醫藥的發展繁榮。
4.生態學知識
云霧、雷電、雨雪、冰霜等常見的氣象學現象以及人與人、人與自然、自然與自然之間的生態關系,自古就是苗族反復探尋和思索的問題,這在苗族傳統音樂形態中有著普遍的反映。在《開天辟地歌》中,苗人從傳說中的姜央開始,不斷向前追尋人類的起源,最終認為云霧是人類和天地萬物的起源,云霧生出傳說中的科啼和樂啼兩種大鳥,科啼和樂啼生出重疊在一起的天和地,最后剖帕揮斧辟開天地,進而產生了山川河流、蟲魚鳥獸等自然萬物。從中可以反映出,苗族民眾在長期的實踐經驗中,已經對生態學所關注的生物之間、生物與非生物之間、生命系統與其所處環境之間的關系等問題有了比較客觀的認識,是一種淳樸的生態學觀念,這對于解決當下全世界共同面臨的環境和生態問題同樣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苗族喪歌《焚巾曲》中則表現了在苗族人民的心中,自然萬物是有生命的,并且他們已經意識到了自然對人類的重要性。當一個苗家人要離開人間和自然界時,他請自然萬物“坐下”,并一一道別。這是對自然的尊重、依戀和熱愛,認定自然界是永存的,可以世代養育人類,而人不過是過客而已。
三、苗族傳統音樂形態中的社會政治管理智慧
在歌唱中完成“司法”,在歌唱中實現社會管理,是苗族社會政治管理智慧的獨特體現。以鼓社(jangdniel)和議榔(ghedhlangb)為代表的社會組織,以賈理(jaxlil)和榔規為代表的民間“習慣法”,以及以理老(heudlul)為代表的“習慣法”執行者,共同構成了苗族傳統社會組織結構和“司法”的完整體系,其中的法律法規都是以傳唱的形式保存的,而“司法”的過程也是通過理老的歌唱完成的。苗族古歌中有一個土地糾紛的具體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