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宗教文化論文
一、鳥圖騰與龍崇拜:舟山群島原始信仰文化審美
貝逸文在《舟山與日本風俗比較》一文指出舟山原始信仰以鳥圖騰和龍蛇崇拜為主[1]。舟山原始信仰也經歷了由氏族徽銘圖騰向文化圖騰演變的過程。鳥圖騰是人類最先的圖騰,因為人類直立行走之后最先崇拜的便是鳥。舟山群島原始信仰審美觀念就誕生于鳥圖騰的舊石器時代。通過出土文物,人們可窺知舟山先民的原始審美創造、審美心理、審美觀念,以及在此基礎上建構的舟山先民的審美理論。
“季冬之月,農收既畢,嚴霜損而蒹葭委,林鳥祭而蔚羅設。”①這是對舟山的一種原始風俗的介紹,也是對舟山鳥崇拜最早的文字記錄。其實,鳥崇拜不僅是一種民間信仰活動,也是先民以鳥為對象的審美欣賞。
舟山的“鳥”祭祀對舟山原始審美的發展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在定海白泉十字路新石器時代遺址出土的鳥形陶盞是舟山原始審美實踐的有力證據。時間已經讓它失去往日的光彩和色澤,但從其外型構造與優美的曲線來看,它一點也不失藝術品的韻味。波蘭美學家塔塔科維茲認為東方的美學是“內隱的美學”,即“美學思想并不是直接見諸于語言表述,而是首先見諸于藝術作品;它們并不是以文字而是以形象、色彩和聲音表達出來的。我們可以從一些藝術作品中演繹出美學論點。”[2]手工捏制的泥質紅陶略微殘缺,這體現出海島先民在簡陋茅屋中的艱辛勞作;高出盞口三厘米的鳥首,迎風破浪,傾聽遠古的號角;其左右兩側各刻一小圓圈,作為鳥的眼睛,凝視著上下翻滾的海浪和跌宕起伏的潮水;素面敞口,留存著沾滿泥巴的雙手余溫;淺淺的橢圓的空腹,既“容納”過,也“傾倒”過,而盞的“容納”是一種承受,從盞里“傾倒”的是饋贈;外撇的圈足,支撐著千瘡百孔的軀體;與頭部相對的另一側的盞邊延展成鳥尾形狀,體現了舟山先民最為原始的格式塔造型審美追求。
隨著生產力的發展,鳥已不是人類最大的天敵,人類最大的天敵是獸了(再后來人類最大的天敵是人類,戰爭便出現了),于是鳥圖騰過渡到了獸圖騰,或是鳥獸聯合圖騰,如魚龍。魚鰭和鳥是古代螭龍即魚龍的一個特征。1994年,《舟山日報》介紹了馬岙鄉發掘出的文物中有一個魚鰭形足的鼎,兩側有蛇形紋飾[3]。龍蛇崇拜成為舟山先民的另一種崇拜形式,是原始狩獵生產方式轉向農耕階段的標志。龍蛇崇拜與古代越人生活的水環境和稻田生產有關。“龍的出現標志著原始人精神和生產力的解放。神化的蛇(即龍)與凡俗的蛇兩者區別開后,人們的崇拜只存在于想象中的龍,而不再禁忌對現實中蛇的捕殺,這不僅為漁獵經濟的發展解除了人為的禁錮,而且為開辟草萊,從事原始農業的開墾創造了有利條件,因而龍的圖騰崇拜逐漸遍及神州大地,成為中華民族的共同信仰。”[4]4舟山鄉村的“敬蛇”習俗就是原始龍蛇崇拜的遺留和延續。近年來在舟山馬岙、金塘的商周遺址群出土的陶器上的裝飾紋都是與“蛇”有關的云雷紋、S形紋、回紋、波狀紋等,它們是蛇形或蛇的斑紋的模擬和演變,這表明舟山先民對蛇圖騰的崇拜[5]。定海馬岙姑娘墳堆的一塊硬陶片上的浮雕龍紋與中原地區的“蟠螭”、“夔龍”風格迥異,具有濃郁的海島特色。舊時舟山漁民“穿龍褲”、“著龍花蒲鞋”,將漁船稱為“木龍”的習俗不僅是將自己視為“龍子”的早期“龍”崇拜的遺留,也是舟山“龍”崇拜的海洋特色的體現。舟山群島原始信仰中的“龍”崇拜深深影響了后世的藝術創作,留存于各種各樣的藝術形式之中。例如,舟山民間神話傳說中的龍女獻珠、雷公打石龍,民間的龍舞、剪紙《矯若游龍》、龍漁歌、龍俗歌、祈龍歌、龍情歌、龍燈歌,舟山海島古代陶制品中的螭龍紋青瓷瓶、龍紋紅陶茶壺、青龍陶壺、雙龍紋酒盞,島民家具中的龍頭長靠椅、七彎龍飾涼床、珍珠粉龍飾盒,舟山種類繁多的龍舟,普濟寺內的龍頭木魚、寶塔形龍耳香爐,韋馱殿上的蟠龍柱,法雨寺內的繡龍佛襤、飛龍云階、龍飾欄板、九龍壁、龍鳳柏,海印池上御碑亭屋頂挑檐的龍子嘲風,池南觀音菩薩墻屋脊兩段的螭吻,等等。這說明原始信仰在今天仍然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和持久的影響力。
二、“自然”與“有為”:舟山群島道家美學特征
秦漢以來,道教隨入海的方士傳入舟山。舟山群島原始信仰與道教逐漸融合。龍王信仰便是原始龍崇拜與道教文化融合后的產物。“我國海龍王信仰的形成,是綜合了龍崇拜中的王權思想、海神信仰、佛經中的諸大龍王以及道教中的龍王雜說。”[4]20除龍王信仰外,舟山還有其它道教信仰。舟山群島最古老的道教史跡“安期洞”,位于桃花島主峰的一個天然巖洞內,是先秦隱士安期生修道煉丹之所。傳說漢末葛玄(號“仙翁”,故舟山古有“翁州”之稱)從茅山避禍于舟山本島“道灣”(今新定海區桃灣村)修道成仙,后人在黃楊尖葛玄修煉處建有仙臺、茅篷兩處道觀供奉葛仙翁。葛玄族孫葛洪曾在普陀山煉丹,至今普陀山還有葛洪井、葛仙峰等歷史遺跡。宋代以后,媽祖娘娘①也成為島民頂禮膜拜的海洋神靈。舟山群島上還遍布東岳宮、龍王廟、三皇廟、土地廟、財神殿、真武宮(真君廟)、三官堂、道隆觀等各類道觀。位于舟山西南的桃花島即因安期生潑墨成桃花而聞名于世。桃花島安期峰上的金麟寶塔塔壁上刻有“桃花龍女傳說”的故事。這蘊含著豐富的美學思想:安期生洞中修煉是對“道”的體悟和對自由的追求,莊子認為自然的人應該生活在自由的境界里;安期生“修煉被打擾”遵循了先秦時期道家“若言正反”的美學原則;安期生“潑墨成桃花”則體現了“道法自然”的最高美學追求和“天人感應”的最高境界,正所謂美的世界是道的家園;桃花峰小龍女怕與母分離而忍耐18年不洗澡是道家美學思想之“無我”思維方式的體認,“無執于我”是道家棄置內在情欲,進入寬曠虛無的內心世界的思維前提;“米魚洋”和“龍頭坑”是小龍女為民造福的“公德薄”,蘊含道家雖視功名利祿為糞土,卻倡導一種“有為”的審美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