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蕾蕾 單位：西安美術學院

石馬槽作為承載自然現象的審美延伸，它實質上反映了創造者的精神追求：“美既是依照科學規則對自然所做的模仿，也是對一種超自然的完美所做的靜觀。”①當然，任何一種民間造物的出現都是受到了當地自然生態環境、歷史文化背景等多方面的影響。渭北地區的石馬槽藝術無論從創作構思，還是藝術表現手法上都呈現出了關中人民厚重、剛毅的民族精神。

一、石馬槽的構造特征

馬槽按功能可分為“飲馬槽”、“飼料槽”，分別作馬匹飲水、進食之用；按材料劃分則有木槽、石槽兩種。石槽一般以砂巖、青石為主，其中砂巖較多。因為砂巖的材質相對于青石來說石質疏松、透氣性強，更貼近自然，更古樸典雅。砂巖在眾多的石材中獨具一格，被人美謂為“麗石”。而且現在保存下來的石馬槽相對其他石雕藝術作品來說較為完整，這與石馬槽所選用的砂巖石有很大的關系。不論在藝術審美上還是使用功能上，馬槽石材的選用都飽含了民間藝人的聰明智慧。它較為完整的保存也為當代學者研究民間石刻藝術提供了豐富的藝術資源。石馬槽一般選用整塊砂巖進行雕琢，它的大小是根據自身的實用性而定，沒有嚴格統一的尺寸。它的整體造型大體為長方體石塊，上部略大于下部，從側面觀察，猶如等邊的梯形。中部鑿空而不漏底，俯視為橢圓形，用于盛水或食料。在馬槽的一側中下部鑿有直徑約為5～10cm的圓孔，圓孔為鏤空處理，主要用來排水。在頂面的一側一般鑿有一個或平均分布的多個圓孔，不做鏤空處理，用于插拴馬環，馬環上可以用來系拴馬韁繩。從整體來看，馬槽氣勢渾厚，厚重樸實，在兼顧使用功能的同時，又具有雕塑美感。它符合雕刻藝術的一般審美特質：“在雕刻，美是作品成分的適當配置與平衡。”②隨著時代的發展和進步，石馬槽的使用功能已經漸漸退去，留下更多的是它自身所散發的藝術美感和文化內涵。石馬槽的外立面一般都雕刻有圖案，其中圖案一般集中在正面，側面裝飾較少，背面一般不做裝飾，這跟它的使用功能有著密切的聯系。圖案的雕刻手法以淺浮雕為主，較少有鏤空。圖案雕刻的內容主要有植物和動物兩種，其中植物類的比例較大，且以花卉類圖案最為常見。

二、石馬槽裝飾紋樣的組織特征

石馬槽的裝飾圖案常用的裝飾結構有：重復式和對稱式。1.重復式：在渭北民間石馬槽中，重復的構成形式多以二方連續紋樣為主，其中應用最為廣泛的主要是波線式二方連續紋樣。一般在馬槽的正前立面部分，采用花卉組成圖案，常見的花卉有荷花、菊花、牡丹等。通常情況下由植物的藤蔓將花卉組成連續的圖案，以充實主體，形成優美的秩序感。藤蔓形象與主紋形象統一協調，形成主次呼應、豐富多變的整體感。2.對稱式：以假定的某個紋樣為中心軸，向左右兩邊配置同行、同量的紋樣。對稱紋樣多為相對對稱紋樣，有穩定、均衡的視覺美感。在造型上端莊工麗，紋飾豐滿，構圖巧妙。常見的圖案有花卉類、花卉與動物相結合的紋樣。其中動物形象以馬、喜鵲居多。動物形象刻畫時一般外形概括簡練、往往只勾勒出動物的大體輪廓，不強調內部的細節，表現手法憨厚樸實。這也反映了渭北人民樸實無華的精神內涵。這兩種結構的應用使得整個裝飾紋樣，具有很強的節奏感，線條柔美，圖案穿插巧妙，構圖簡練但不簡單，有很強的秩序美感。

三、石馬槽裝飾紋樣題材分類及內涵

在石馬槽的制作過程中，民間藝人加入了質樸的圖案裝飾紋樣，并有意識地表現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寄予，使得圖案有了更深刻的寓意及內涵。在石馬槽的裝飾紋樣題材中，主要由動物花草、人物風俗紋樣等組合而成，這些紋樣的形成經歷了漫長的過程，經過民間藝人代代傳承并不斷修改、提煉、加工，逐漸形成了具有象征意義的寓意及內涵。下面就石馬槽中的常見紋樣及其內涵作一個簡要闡述。1.動物花草紋樣馬是馬槽的主要使用者，在石刻圖案中常常出現，一般形態樸實，憨態可掬。馬象征著永遠奔騰向上的精神，在石馬槽的表現手法上少了一些馬的矯健傲慢姿態，多了些安定和祥和。馬在民間圖案中有“馬到成功”、“馬上進財”等吉祥寓意。麒麟是石馬槽中常見的紋樣造型。它是中國古代的祥瑞神奇動物，是一種虛幻的形象，人們尊它為“瑞獸”、“神獸”，是吉祥的象征。古書中說麒麟是“麋身，牛尾，狼頭，黃色，圓蹄，一角，角端有肉”的動物。其中在民間藝術中常見的題材有“麒麟送子”等，表現了人們對歡樂、美滿、吉祥生活的向往。荷花也叫蓮花。由于它蓮藕連生，蓮蓬多子，在民間被人們看做是寓意結婚生子的吉祥物。又“蓮”與“連”諧音，有“連年有魚”的寓意；還有“荷”與“和”諧音，石刻中也常常借用荷花表現和諧如意的內涵。牡丹在民間是象征富貴的花，有“花王”的美譽。由于它有雍容華貴的外表與絕色天下的美態，花冠大而不散，外形更適宜表現出雕刻技法，在石馬槽的雕刻紋樣中最為常見，也象征了民間藝人們寄托吉祥、向往富貴美好生活的渴望。2.人物風俗紋樣人物圖案一般較少單獨出現，常見的圖案有人物與蓮花結合，呈對稱結構排列。有“連生貴子”、“多子多福”等寓意，體現了人類生存與繁衍及一切生物群體最基本的群體意識和基本主題內涵；人與馬的結合，體現出人們對馬匹的喜愛之情，反映出了人與馬的親密關系，人物表現往往簡練概括、詼諧幽默。

四、石馬槽裝飾紋樣的審美特征

1.簡約美—簡練概括，脫形寫神石馬槽圖案雕刻的內容主要為植物類和動物類，表現手法簡練、概括、質樸、淳厚，圖案造型具有很強的“隨意感”。這種“隨意感”，并非隨便，而是民間藝人們對生活的長期觀察、積累和反復琢磨、反復實踐而達到的一種境界。這些作品凝結了民間藝人的審美觀、價值觀，變自然物象之美為藝術之美，具有很高的藝術審美價值。2.秩序美—適體布局，節奏優美民間石馬槽在自身功能上的局限，使其不宜表現紛繁復雜的場面和有前后層次的三度空間。但是，實用性及審美性卻能夠在其他方面得以展現。例如，在單面或者多面上，適體布局，裝飾紋飾，使紋飾既適合于馬槽的外形，又能夠表現出獨特的節奏美感。同時，紋飾多采用連續紋樣，讓人產生連綿不斷、曲線優美的視覺美感。3.裝飾美—圖案質樸，紋飾寫意石馬槽出自于民間藝人之手，石雕藝人的創作不是以寫生的方式將生活中所看到的形象直接表現到雕刻上，而是將生活中積累的多種多樣的形象感受打散、重組、變形，最后形成一種更富有裝飾美感和意味深厚的圖案。石馬槽圖案根植于民間，是人們淳樸生活的寫照；圖案表現出了古拙、簡約、大氣的裝飾風格；在紋飾的表現上，多采用大寫意的手法，不注重刻畫紋飾的細節，而更強調線條的柔美，以及動感的韻律，是民間藝人對生活場景的再提取、再創作過程。